是的,源了解这些精力充沛、成群结队、轻松活泼的外国青年。他们当他的面说这些话,从不苦苦地将这些话闷在心中,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它们说出来。然而,源总有点志得意满。老师的称赞和授奖时的褒扬使他充满了自信,他的成绩常常名列榜首,授奖人总会说:“虽然他是用外文进行学习,但仍然超过了其他人。”因此,虽然源知道由于这个原因他在同学中不受欢迎,但他依然一直自豪地继续努力学习。他很高兴自己显示出了本民族的能力,并对自己不像儿童一样将游戏看得很重而感到欣慰。
如果再有人问他:“那么,你准备怎样度过你男子汉的一生呢?”他会回答:“我已读过几百本书,已钻研过在这异国的民族中我能获得的一切。”
这些都是真的,在这六年中,源的生活孤独得就像一只笼中的画眉鸟。每天早晨他早早起床读书,当他住的地方的铃声响起时,他便下楼吃早饭。他总是一人静静地吃,不想自找麻烦,去与住所的任何一人攀谈,也不与女房东搭讪。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与他们交谈呢?
中午,他在食堂里与许多学生一起吃中饭。下午如果他没有在田间劳动或与他的老师在一起,他便做自己最喜爱的事。他到图书馆大厅去,埋头于书丛中。他读书,记下所需保存的资料,并思考许多问题。在这种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西方人不是野蛮的种族,不是孟那么辛辣地嘲讽的那种野蛮人。除了一些普通人有些粗鲁,西方人在科学方面知识广博。源多次在这异国听到他的同胞说,在运用关于物质的知识方面,西方人胜过别人,但在体现人类精神活动的一些艺术方面,西方人则有所欠缺。可现在,看着汗牛充栋的关于哲学、诗歌和艺术的书,源怀疑自己的民族在这些方面是否真的更伟大。当然,在这异国的土地上,如果要他大声说出这种怀疑,他宁愿死去。他甚至发现祖国的历代圣人所说的一些箴言警句都已被译成了外文,还发现一些谈东方艺术的书,他在这知识的海洋面前惊愕万分。他对拥有这些知识的民族半是忌妒,半是怨恨。他想忘掉这个事实:在他的祖国,一个普通人常常不能读书看报,而这人的妻子往往还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