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可不是!我们一向以为你在梧州。"
梦鹿说:"因为岳母不肯放我走,所以没去得成。"
老太太又告诉他:"二儿和二媳妇在辛亥年正月也到过广州。但自四月以后,他们便一点消息也没有。后来才听他底朋友们说他们在三月二十九晚闹革命被人杀死了。但他们底小婴孩,可惜也没下落。我们要到广州也是因为打听他们底下落。直到现在,一点死活的线索都找不出来,雁潭又死了!"她说到此,悲痛的心制止了她底舌头。
梦鹿倾听着一声也没响,到听见老太太说起三月二十九的事,他才说:"二哥我没会过。因为他在东京,我在冈山,他去不久,我便回国了。他是不是长得像雁谭一样?"
老太太说:"不,他瘦得多。他不是学化学的么?庚戌那年,他回上海结婚,在家里制造什么炸药,不留神左脸炸伤了,到病好以后,却只丢了一个耳朵。"
他听到此地,立刻站起来说:"吓!真的!那么令孙现在就在我家里。我这十几年来的谜,到现在才猜破了。"于是他把当日的情形详细地述说一遍,并告诉她延禧最近的光景。
老太太和慧儿听他这一说,自然转愁为喜。但老太太忽然摇头说:"没用处,没用处,慧儿怎能养得起他!我也瞎了,不能看见他,带他回来有什么用呢?"
梦鹿说:"当然我要培养他,教他成人,不用你挂虑。你和二妹都可以搬到我那里去住。我那里有的是房间。我方才就这样想着,现在加上这层关系,更是义不容辞了。后天来接你们。"他站起来说声"再见",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说:"先用着罢,我快回去告诉延禧,教他大快乐一下。"他不等老太太说什么,大踏步跳出门去。在门外窗下那支着窗的竹竿,被他底脚踏着,窗户立即落下来。他自己也绊倒在地上,起来时,溅得一身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