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东西算什么?交朋友在乎此吗?”薛爱青笑道:“我说你这人爱虚面子不是?”她说这话的意思是说夏秀云让人识破了,还不肯认。夏秀云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了,以为她指着刚才那点东西算什么几个字说的,因笑道:“你瞧着吧!我虽然爱虚面子,有时候也会是爱实面子的。”他说了这句话,就不再提了。薛爱青本是批评他的话,他自己既然不提,当然也不便和他说什么,这一场交涉,就此过去了。当晚夏秀云在薛家谈天,一直谈到十二点钟方才回去。临去的时候,再三约定薛爱青明日在家里等他的电话,明天有要紧的话和她说。薛爱青料着他所说要紧的事,也无非是天天这一套,也就不把来挂在心上。
到了次日正午的时候,夏秀云果然有一个电话来,他说有一样东西,要拿来看看,叫薛爱青无论如何不要出门,总等着他。薛爱青因他说得很慎重,就坚决地答应了,无论如何不出门,等到天黑,也不走开。
夏秀云笑着说:“绝不让你白等的。”于是笑着挂上电话了。在通电话以后,约莫有两个钟头,夏秀云果然来了。他笑嘻嘻地走进门,手可插在插兜里。薛爱青道:“你不用说话,我先猜一猜看,你这袋里又带了什么玩意儿来了吧。”夏秀云道:“带是带了一样东西来了,可不是玩意儿。”说着手向外一伸,拿着一个很精致的洋瓷印花扁匣,约莫有成寸见方大小。薛爱青道:“这是什么呢?”夏秀云道:“你瞧吧,西洋玩意儿。”一伸手将那扁匣子打开,里面又另是一个紫海绒的匣子,紧紧地被套着。取出这个紫绒匣子来,再一打开,里面又是翡翠也似的绿绒里子,正中亮晶晶地嵌着小蚕豆似一粒钻石,拿起看时,这钻石在一只白金戒指上。薛爱青自从走红以来,什么珠宝,都也看过。像这样的钻石,朋友之中,竟没有见人戴过,真是可爱,托在手上,不住展玩了一番。夏秀云道:“你看这东西怎么样?”薛爱青道:“这样大的钻石做戒指正好。既不寒碜,也没有笨像。”夏秀云道:“既然是这样说,大概你也很赞成了,我索性让你看上一看。”于是又伸手到衣兜里,再掏出一个锦匣子来,那个匣子,正是和刚才掏出来的,差不多大小。打开来,也是装着一粒钻石。薛爱青托在手掌心里,掂了一掂,正是分量、形式、光彩,无一不同。因笑问道:“这钻石果然不错,你在什么地方收罗来的?”夏秀云:“这个你别管,你到底是看了合意不合意?”薛爱青笑道:“这样好的东西,谁不爱?”夏秀云道:“你爱就好,我今天跑了好几个地方,收到这样一对,花了三千块钱,才买到手。这戒指我自己戴一个,送一个给你,你能不能赏脸收下来?”说时,脸望着薛爱青尽管微笑。薛爱青笑道:“夏老板,你是成心损我吗?你送我这样的好东西,还问我赏收不赏收,难道我那样不知好歹吗?”夏秀云听她如此说,就扶着她的右手,拿了一只戒指,轻轻地给她套在指头上,然后自己也在右手无名指上,戴了一只。于是伸手出来两人比一比,夏秀云道:“这戒指今天咱们是一路戴上的,我要看看,将来是谁先摘下。”薛爱青笑道:“不是今天初戴上,我说那丧气的话,就凭我这点不相干的本领,大概再混个几年,总也能够糊自己的口,还不至于靠卖了这戒指来换饭吃吧?”夏秀云道:“你不要瞎扯,我的意思,不是这样说。我是说戴着戴着,总有一天不愿意戴的时候,所以说着谁先摘下。”薛爱青将戴着钻戒的那只手放在面前看看,又伸了出去,远远地看了一看,笑道:“这东西果然不错,我没有看见谁戴过。要说有来有往,你送了我这么重的礼,我应该送你什么东西才好?我可拿不出三千块钱来送你这样一个重礼呀。”夏秀云望着薛爱青,半晌没有作声,却只管微笑,因道:“你还是装傻呢?还是真不知道呢?难道送礼是做买卖,来一个半斤,就要换回八两吗?只要人情到了,我想是千金不为多,四两不为少的,你瞧我这话说得通不通?”薛爱青却只管笑着。夏秀云道:“你怎么不说话?”薛爱青道:“你真能说,让我说什么呢?”夏秀云见她说话时一双亮晶的眼珠望着人,两颊上晕着浅红,含羞默默,柔情动人,觉得她虽不说什么,可是就在这不说话之间,已经给人一种很深的影响。半晌,这才想起了一句话,因问道:“你老把这戒指戴着,设若有人问起你来,你怎么样说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