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每当读到《红楼梦》里的吃喝,以及过去和现在一些老饕们写的令人馋涎欲滴的文章,如何制作“满汉全席”,如何来吃“十全大补”,如何欣赏羊羔美酒,如何品尝八大菜系……常常不怀好意地猜测,这些美食家们究竟是吃撑了才想起来写的呢?还是饿怕了之后产生创作欲望的呢?以我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的话,大概属于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些。我们尊敬的曹雪芹先生,就是一例。他住在北京西山,“满径蓬蒿老不华,举家食粥酒常赊”,饔飧有时尚且不继,怎么能不在《石头记》里,大写特写荷叶羹、螃蟹宴、烤鹿肉、鸽子蛋来精神会餐呢!
好像老外在吃上不如国人那样饿狼似地迫不及待,而且也不像我们一定要上十道八道菜,非要把客人撑死噎死不可。最近,经常看到一些去过外洋的人,介绍外国人如何招待咱们同胞的文章,一道汤,两道菜,刀叉盘碟,换得倒勤,但实质内容,却不见丰盛,然后上甜食,就“拜拜”了。于是,笑话外国人小气的同时,也感慨中国人的糜费。
这倒一点不假,再举一个例子:中国人劝酒,一个音节,“干”,或两个音节“干杯”,英语里的这个意思,“cheers”,是三个音节。从这极小处看,中国人讲究的是干脆利落,直奔主题,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一个字,以大快朵颐为主。外国人就不同了,一入座,主人敲敲玻璃酒杯,开始讲起,不让你站起来的两条腿和擎着酒杯的一只手发酸,是不会住口,跟你“cheers”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