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秃头使我变成了真正的罪犯,我又在秃头上戴上了一顶有罪犯标志的帽子。那是一条白毛巾,因为我不得不用毛巾把秃头包起来。毛巾包头在西北一带大致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把毛巾蒙在头上,在后脑勺把毛巾两角系起来。我不喜欢这一种。在延安和陕北不是这样的,他们把毛巾先兜在后脑勺上,然后再在脑门前面打个结。这样,毛巾的两角朝前翘起,像是羊的两只角,煞是好看。我喜欢这一种。此后我头上始终包着这块羊角式的毛巾了。这也表明我是一名真正的罪犯了。
我和一个抢劫强奸犯关在一起。他也刚剃过头。我的头像白果,他的头像是青皮萝卜。他的头顶尖些,脖子也长些,一只大喉核又不住地上下滚动。我们的窑洞是一个小土窑,比大路两边的避雨窑大不了多少。窑里又是半铺小炕,我和他就紧挨着睡在这铺小炕上。我们俩不大讲话,谁也不瞧谁,但又不放过对方的每个动作和每个眼神。我同他都认为自己是精于世故的人了,不要多久,似乎互相都了解个差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