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元想,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直这样陪着,把每个病人都完整健康地送出重症病房,但是他要走了。
他忙完临走的时候,又轻轻地进去看了一眼,听着机器偶尔的报警声,他跟护士说麻烦把报警的声音调小点,让病人好好休息。
过通道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脱防护服时,值班人人员很惊讶:“方医生这都十一点了,怎么才出来?”
“我去看了几个病人,情况有些重。”说完大家都默而不语,其实大家心里都懂,这些陌生人原本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人,而现在的,他们成了他们最牵挂的病人,因为大家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一座城市紧挨着另一座城市,无尽头地延伸,命运休戚与共。
还有三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距离撤离的时间越近,日子就过得越快,但重症病房和办公室仍将经历漫长的一天。等到离开医院时,就算再依依不舍,日子的脚步,似乎又往前跳了一大格。
直到最后,方南元已经完全不记得是怎么样糊里糊涂的情况下把这一切结束的,一晃眼就到了最后一次值班了,除此之外,就像是学生时代拼完期末考终于解放之后,狂睡十来个小时昏迷中的一个巨大梦境。头脑昏昏沉沉,所有记忆的残像变成了片段,醒来之后开始一层一层剥落,那些难过悲伤失落和彻夜不眠的记忆像泡在牛奶里的饼干一样逐渐软化,溶解消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