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见他一脸皮笑,自也知对这色人无可奈何,放缓了声气问道:“这宫里还有园子里的太监、宫女,你都认的?有没有花名册?”赵畏三笑道:“认——的!咱是老怡亲王的包衣奴才,十二岁就进内务府当差了。别说是人,宫里的耗子我都知道是哪一房的——就是有的宫女,才新进来的,叫不上名字来……嘿嘿……”阿桂见他这般油头滑脑,再气也发不起脾气来,只好一笑,说道:“真是个冥顽不化的宫痞子!”说罢笑容瞬间即逝,接口又道:“跟我一处走一趟——今晚我要看看你肚子里装的什么心肺!”说罢转身就走。
“我这种人哪有什么心肺……嘿嘿……”赵畏三猥猥琐琐跟在阿桂身后往宫外走,“掏出肚子里都他娘的是牛黄狗宝。有心肺的人在这搭里是立不住脚也办不成差的。”他唠唠叨叨,说得嬉皮笑脸,似乎自嘲又似乎是闲话,阿桂却听得心里一动,一边走一边说:“牛黄狗宝也是好药材,不信你到生药铺问问价儿!不论在哪里做事,能耐大小,无非‘天理良心’四个字而已!”“那是那是!那是自然!中堂爷说的正是我心里想的。”赵畏三一边呵呵笑着走,一边说道:“……这就是中堂爷体恤我们办这些差使的人了……如今不比康熙爷雍正爷年头儿,就这么一片紫禁城,就那么一千多太监两千多宫女,头绪不多好照料,圆明园是一片,承德一片,遵化一片,紫禁城里又一片,上万的人吃饭睡觉,拉屎尿尿,什么乌龟杂鱼的没有?跟中堂说个难听话,有些事比打翻了茅缸还臭十倍,都得我去料理。比方说,先头我爹在内务府,拿住了偷碟子偷茶盏的,太监打发到奉天皇庄种地,宫女就得进辛者库洗衣裳挑水。如今就是偷了高士奇的字画、纳兰性德的原本真迹词儿,也只不过抽几篾条罢了……一个宫跟一个家一模似样儿,主子们事忙,太监头儿不成器,又都是主子跟前有头脸的,叫我们内务府有什么法子?嘿嘿嘿嘿……不过家大业大了,事多些,也是常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