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是个小城,直到今天,也不大,三步两步,他就赶到现场。
这位老兄,除了五十岁男人的那颗荡漾不起多大漪涟的春心外,还有一种难得知己的慷慨,在胸膛里涌动。我想他会这样来寻找心理平衡的,要是别的什么满族皇帝,我这遗民也许就没有这份积极性了。但爱新觉罗福临,却是非哭不可的,因为这位圣上曾经对几位翰林院大学士说过,金圣叹的著述,非寻常文字,你们要好好看看,不能一概而论。于是,对于这位第一读者的知遇之恩,他必须去对大行皇帝,痛痛快快地哭一鼻子不可。
如果,他沉住气,不去,谅不至于弄到杀头的地步,虽然,他的狂妄让人觉得有收拾他一下的必要,但也不会要他的命。结果,他哪里知道,这一去,自投罗网,走上了不归路。
明亡以后,新的统治者,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一级作家太多,他这二三级作家,自然不显眼了。但他自视甚高,风流倜傥,卓尔不群,俯视一切,议论风发,因此,也一直不怎么买新朝的账。虽然他把《水浒传》抬到天高的地步,可在朝廷,和正经搞学问的大儒们看来,终究是野狐禅之类,也使他丧气。他在当时,既不如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那样拥有学界泰斗的名气,也不如庄廷、姚思孝、屈大均等辈拒绝清廷召聘,坚贞不屈,令人景仰。金先生失落之馀,只好闭门家居,以著书立说自娱,偶有兴致,醉唱歌哭,聊作颠狂,看他《不亦快哉》的自述,日子过得应该说是惬意的,但精神上不快活,也是事实。